睡和死相近,可以算是一种假死状态。

《二祖调心图》里,看上去丰干禅师睡得很香,他真的睡着了吗?

北宋刘斧《翰府名谈》记载:“陈希夷先生,每睡则半载,或数月,近亦不下月余”,《宋史·陈抟传》也写他“每寝处,多百余日不起”。陈希夷就是道家大名鼎鼎的陈抟老祖,他号称“睡仙”,是最出名的睡觉大师。你看他一睡半年,当真是和动物冬眠一样了。


(资料图)

周世宗柴荣听说了陈抟的大名,就把他召到皇宫,锁到一个房间里,来验看一下他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么能睡。转眼过了一个多月,内侍打开门来,只见陈抟还在呼呼大睡呢。柴荣很纳闷:“你怎么这么爱睡呢?”陈抟就提笔写了一首《对御歌》:

臣爱睡,臣爱睡,不卧毡,不盖被。

片石枕头,蓑衣覆地,南北任眠,东西随睡。

轰雷掣电泰山摧,万丈海水空里坠,

骊龙叫喊鬼神惊,臣当其时正鼾睡。

闲想张良,闷思范蠡,说甚曹操,休言刘备。

两三个君子,只争些闲气!

怎似臣,向青山顶上,白云堆里,

展开眉头,解放肚皮,打一觉睡!

更管甚,玉免东升,红轮西坠。

管你山崩海啸,鬼哭神嚎,管你乌飞兔走,龙争虎斗,你们闹你们的,我睡我的。

道家祖师这么能睡,佛家却认为睡眠是“五毒”“五盖”之一,所谓“五毒”,即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。所谓“五盖”,即贪欲盖、嗔恚盖、昏眠盖、掉悔盖、疑盖。“盖”指的是烦恼、困苦。因为佛家认为,睡眠会让人沉溺于迷妄之中,昏昏沉沉,不利于修行。佛教弟子有《弃睡盖偈》云:

汝起勿抱臭尸卧,种种不净假名人。

如得重病箭入体,诸苦痛集安可眠。

如人被缚将去杀,灾害垂至安可眠。

结贼不灭害未除,如共毒蛇同室居。

亦如临阵两刃间,尔时云何安可眠。

眠为大闇无所见,日日欺诳夺人明。

以眠覆心无所见,如是大失安可眠!

据说禅宗四祖道信大师从十二岁跟随三祖僧粲大师之后,直到七十二岁圆寂,六十年不倒单,真是不可思议。道信大师语录云:“守一不移者,以此空净眼,注意看一物。无问昼夜时,专精常不动。其心欲驰散,急手还摄来。如绳系鸟足,欲飞还掣取。终日看不已,泯然心自定”。就是强调修行要专精守一,收摄心神。心里有了妄念,就“急手”把本心抓回来。心也就像一只伶俐活泼的小鸟,用细绳系住它的脚,它扑棱棱展翅要飞,就扯一下绳子,把它拽回来。这也许就是道信大师不倒单的秘诀吧。

回头再说陈抟的睡,他是和我们常人一样沉醉黑甜,酣然入眠吗?不是的,吕洞宾给我们回答了:“抟非欲长睡不醒也,意在隐于睡,并资修炼内养,非真睡也。”

另一位道家真人张三丰写了一首《蛰龙吟》,可以算是对《对御歌》的阐释生发:

睡神仙,睡神仙,石根高卧忘其年,三光沉沦性自圆。气气归玄窍,息息任天然。莫散乱,须安恬,温养得汞性儿圆,等待他铅花儿现。无走失,有防闲,真火候,运中间,行七返,不艰难,炼九还,何嗟叹。静观龙虎战场战,暗把阴阳颠倒颠。人言我是朦胧汉,我欲眠兮眠未眠。学就了真卧禅,养成了真胎元,卧龙一起便升天。此蛰法,是谁传?曲肱而枕自尼山。乐在其中无人谙,五龙飞跃出深潭。天将此法传图南,图南一脉俦能继,邋遢道人张丰仙。

图南,就是陈抟的字,他还有个号“扶摇子”,字和号都出自庄子《逍遥游》。陈抟在论及修道妙诀时,写道:“扬尽葛藤心自莹,存胎胎就圣功圆。”又说“心统性、情。性如海水,情如流,意如澜,识如波”,所以“观心者,非空空观心也。心统性情,又兼意识。”

这样看来,佛家的不睡和道家的睡,其实是异曲同工、殊途同归的。一言以蔽之,都是在调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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